蕭 滋 一 我 的 知 音 老 師

 

 

  1972年夏天,由於James Hough的極力推薦,我認識了蕭滋老師,每次James提到蕭滋老師,也都會順便模仿一下他那詼諧的維也納口音,那時我只是路經台灣,誰想得到,三年後,我在師大念國文系時,竟成為他的鋼琴學生。

  剛開始時,基於他的權威我有點怕他,但幾堂課下來,他從不做嚴厲的批判,我就慢慢地較有自信,他教學的時候,喜歡用加上諷刺味道的幽默來表達他的看法,我往往過一陣子,才理解他那種意味深長的幽默。
  與蕭滋老師在音樂上的際遇,給我很大的影響,所有他示範及彈奏的,都印上了鑿鑿可據的標誌,他的莫札特彈得非常的活潑,明快手指超越的觸鍵方式,使他及他的史坦威鋼琴,露出一種年輕的氣氛,舒伯特似乎化身在蕭滋老師身上,觸手可及的舒伯特音樂引起我內心很大的震動,這些偉大的作曲家,幸運地找到一位知音的演奏家,他們跟著他來到台灣也會跟著他到天涯海角。
  當我們研讀莫札特時,他先用我不太跟得上的速度,修改樂譜上錯誤的地方。直到好多年後我才知道,1930年左右,他替薩爾茲堡莫札特研究院出版了莫札特的鋼琴作品,每一個音符及其修飾,他都記得一清二楚,他在音樂上的記憶是獨一無二的。記得當時師大音樂系準備演出海頓的〈四季〉,我也拉小提琴參加演出。有一次他在夫人的陪伴下來聽樂團的練習,沒聽多久,他就很有禮貌地告辭,並表示一切都很上軌道。在下一堂音樂課時,他精確地背著,彈了這一段落給我聽,同時表達了他的意見。
  與蕭滋老師的接觸,對我有很大的幫助。1978年初,我彈了準備音樂院入學考的考試給他聽,當時我不太有自信,只彈了幾小節,他就說:「你一定能通過。」促使了我走上音樂這條路。
  蕭滋老師家不只是音樂氣氛濃厚,他們夫婦之間的鶼鰈情深,鼓舞我也跨出人生一大步。1978年五月,蕭滋老師及夫人成為了我和麗珍的結婚證人,1983年大兒子在繼女兒Julia之後出生,我們以蕭滋老師的名字為他取名為Robert。
  在德國只有親密知心朋友之間才能用du(你)相互稱呼,當倍受尊崇的蕭滋老師提出我們彼此可以用du稱呼時,是我一生最美妙的時刻之一。我們舉行了一個小小的德國儀式,相互交臂著喝葡萄酒,「那麼,我叫Robert。」「我叫安迪。」我緊張得心跳如狂,差點把酒潑到他的襯衫上,被這位年紀大我剛好半個世紀的偉大音樂家當成知心朋友,是我得到的最好的獎章。

施 安 迪

( 錄自「每個音符都是愛-蕭滋教授百歲冥誕紀念文集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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