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蕭老師走了!」當外子由報上看到消息,眼神茫茫衝著我冒出這一句令我心痛的話時,我頓時呆住了!才兩三天前,和幾位同事與吳老師在希爾頓聚餐,餐後本想一同去台大醫院看看蕭老師。吳老師說:「蕭老師近兩天眼睛看不清,耳朵聽不見,你們去看他,他也不知道。過幾天等他好一點,我再請大家吃蛋糕!」萬萬沒想到,才幾天他就走了。
自十年前我由法返台任教以來,蕭老師和吳老師一直很關心我、愛護我。每次的獨奏會及音樂會前,我一定拜託兩位老師批評指教。去年秋天和大阪交響樂團合奏蕭邦第二首協奏曲時,蕭老師身體已經很衰弱,但是他仍然打起精神,拿著指揮棒,細心的指導我如何和樂團配合。他說:「蕭邦曲子不僅技巧難,音樂更難。如何以音樂來融匯技巧,而絲毫不能讓聽眾感到技巧艱深,是最重要的了。」他一遍又一遍的唱出優美的旋律,由他指揮棒的動作,我體會了音樂的律動,由他低沈的歌唱中,我了解了音樂的本質,經由他的指點,我以音樂克服了技巧的困難。
四年前,外子出事時,蕭老師曾三夜澈夜未眠,每談及此,我和外子都深切的體會到他對我們的愛。今年三月初外子回家後,馬上去拜見蕭老師。躺在床上的蕭老師緊握著他的手,久久不能言語.這種長輩的慈愛令幼年喪父的外子,深深的感動不已。我的學生在參加重要的比賽或音樂會之前,我總會帶他們到蕭老師家,聆聽蕭老師的意見。他所給與我們的;不僅是音樂方面的寶貴意見,連帶著做人的哲學以及處世的方法他都娓娓道出,如春風一般,在不知不覺中我們體會到蕭老師廣大開闊的胸襟。他的愛心像陽光一樣,煦煦的照著四周所有的人。
蕭老師是一位生活藝術化的大師,也是一位美食主義者,喜愛花草的人。我們有空一同聚餐,他知道那一家飯店的蛋糕好吃,那一家飯店的香腸味道純,那一家飯店的乳酪比較正統,他會建議我們一起去品嚐。家母愛好種花,偶爾送幾盆讓蕭老師和吳老師觀賞。娘家正好在青田街,與蕭老師家相隔不遠,蕭老師有時心血來潮坐上計程車到我們家看花。有一年,四、五月間的梅雨落個不停,落得蕭老師心裏發慌,居然邀吳老師到我娘家「雨中賞花」。望著他撐傘的情景,天真又可愛!我和吳老師覺得十分「絕」,大笑不已!
去年十二月間去探望蕭老師時,他告訴我們說,天主已召他去了,他到了天上看到地上的吳老師在哭,所有的人在為他哀禱。他敘述時神情十分嚴肅,而且毫無畏懼之感,聽的人都心酸不忍再聽下去,但蕭老師卻說他內心很平安。現在,蕭老師真的走了,平安的走了。但是;這位音樂哲人的慈愛,永遠留在我們的心中。我們永遠紀念他!永遠懷念他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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